洛阳出土唐褚庭询墓志考释
顾飞
（洛阳师范学院图书馆,河南 洛阳 471022）
摘 要：洛阳近年来新出土的褚庭询墓志，志主是唐玄宗授业恩师褚无量的长子，其人正史无传。本文通过墓志的记载，考证了褚庭询的家世、宦绩、吏治等方面的情况，也补正了文献中记载的疏误。
关键词：褚庭询；家世；宦绩；吏治
中图分类号：K877.4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4970（2009）01-0000-00
收稿日期：2008-12-24
基金项目：本文是河南省社科规划项目：《洛阳新出土唐代墓志整理与研究（2000-2006）》（批准号：2007BKG002）的前期成果。
作者简介：顾飞（1979―），男，河南鹿邑人，文献学硕士，洛阳师范学院图书馆文献信息咨询部工作人员。
唐褚庭询墓志近年于洛阳龙门出土。墓志边长75厘米、宽74厘米、厚14厘米，志盖佚。文字楷书，加首题共31行，满行31字。墓主是唐玄宗时期大臣褚无量之子，关于此人，《旧唐书》、《新唐书》等正史未有传记。而此墓志对唐中期史迹研究颇有裨益，兹考释如下，以就教方家。
一、褚庭询志文
唐故正议大夫行历阳郡太守上柱国舒国公褚府君墓志铭并序
弟京兆少尹庭诲撰 从孙前太庙斋郎钧书
公讳庭询，字立节。余之先曰微子，封于宋，其后恭公少子子石，始掌褚师之官。因官命氏，遂为著姓。衣冠南度，爰处盐官，从宦西京，便居帝里，故今为万年人也。曾祖范，隋豫章郡丞、既阳令。祖义宗，皇赠和州刺史。考无量，银青光禄大夫、右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崇文馆学士、舒国公，赠礼部尚书。公即尚书府君元子也。性耿介不群，不 于物，物亦莫敢犯。亲戚故旧，皆严惮之。年十六，国子明经擢第，解褐授门下省典仪，朝廷仪礼必参预焉。故内则典仪，外则奉礼，其流一也。居一岁，承恩改左金吾胄曹，试剧程才，出摄扬州江都县丞，入为河南府渑池县主簿。丁尚书府君忧，哀毁过礼，人所不及。服阕，授万年县尉。京剧之任，时以为难，而公处之，反以为易。四考之内，三知捕贼，擒奸 伏，有若神明。久厌吏途，愿崇家业。遂改太常博士、著作佐郎。高步礼司，雍容文囿。转太子司议郎。公以俊茂之才，骤登华省，历虞部员外郎、屯田郎中、驾部郎中，累历三曹，弥纶十载。迁国子司业，先君曾居此任，父子相继，时论荣之。公有牧人之术，愿从出守，果得雄藩。遂除常山郡太守兼恒阳军使，设教敷政，风化大行。每受范阳节度，乃喟然而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忽忽不乐。幸而代之，换鲁郡太守，且免干戈之役。喜观邹鲁之风，曾不知孔氏门人，遂忘遗教；邹人之子，同为薄俗。公下车施令，露冕申威，一年之间，人吏莫犯。阙党将命，未见怀仁，互乡与言，先为悖德。群邪作计，经使薄言，公以其违约，笞而致毙。使司准法，遽以上闻。主上以事不缘私，特从宽宥，除历阳郡太守，从轻贬也。庭诲因而谢恩。手制答曰：卿之先父，尝为朕师。宥贤之心，况其子胤。是用特申宽典，以彰追眷之恩，亦欲使朝廷知朕不忘旧也。恩宠至矣，朝廷懿之。下车之政，不失常调，忽遘微疾，奄至大渐。医未及救，药未及行，信宿之间，幽明遂隔。呜呼痛哉！呜呼痛哉！以天宝七载三月十七日，薨于郡之官舍，春秋六十有六。夏四月迁柩于洛阳行修里之私第，冬十一月十八日窆于龙门乡之原，礼也。嗣子西河郡司兵曰纲， 然在疚，痛深创钜，孝思罔极。诲以天纶义重，孝友情深，何图一朝，于此永诀。呜呼痛哉！呜呼痛哉！铭曰：
建旌 兮出都门，鸣鼓角兮震 乾坤；国人愿兮谁子孙，乃 言曰余之昆。弃华屋兮入荒村，感平昔兮友爱敦；泪雨洒兮声雷奔，诉穹昊兮无复论。陟彼岗兮不可见，唯有忠贞世业存。
一、褚庭询家世
根据墓志所记载，“余之先曰微子，封于宋，其后恭公少子子石，始掌褚师之官。因官命氏，遂为著姓。衣冠南度，爰处盐官，从宦西京，便居帝里，故今为万年人也。曾祖范，隋豫章郡丞、既阳令。祖义宗，皇赠和州刺史。”这些记载与《元和姓纂》卷六以及《文苑英华》卷八百九十六苏 所撰《赠礼部尚书褚公（无量）神道碑》（以下简称《褚无量神道碑》）关于褚氏家族先世的记载大致相同。
褚庭询的父亲是唐玄宗时期著名学者褚无量，褚无量在新旧《唐书》中皆有传。褚无量，字弘度，杭州盐官人。唐景龙三年，迁国子司业，兼修文馆学士。曾任皇太子李隆基的侍读，旋授银青光禄大夫。玄宗即位，无量升任左散骑常侍，兼国子监祭酒，封舒国公。赠礼部尚书，谥曰文。然官职一说，墓志与两《唐书》所载有抵牾之处。墓志称“考无量，银青光禄大夫、右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而《旧唐书・褚无量传》“太极元年，进授银青光禄大夫。玄宗即位，以师傅恩迁左散骑常侍，仍兼国子祭酒”，[1]（P3167）又《新唐书・褚无量传》“玄宗为太子，进银青光禄大夫。及即位，迁左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2]（P5688）据《旧唐书・职官二》知，左右散骑常侍均为从三品，左散骑常侍隶属门下省，右散骑常侍直属中书省，中书省是决策机关，门下省是审议机关，故右散骑常侍品阶高于左散骑常侍。且撰志文者是褚无量次子庭诲，于其父官职记载断不可能出现纰漏，而史籍在流传过程中，出现讹误，亦在所避免。因此墓志载褚无量担任“右散骑常侍”是确凿无疑的。
据《褚无量神道碑》记载，褚无量“长子河南渑池主簿庭询，次左拾遗庭诲，次京兆渭南县尉庭宾。”[3]（P4718上）而《元和姓纂》卷六记载褚无量，“生廷训、廷询、廷诲。”［4］（P868）这样，《元和姓纂》记载褚无量长子乃褚廷训，并无褚庭宾其人。对此，岑仲勉曾予以指出。而根据墓志记载，褚庭询“尚书府君元子也”，其弟乃褚庭诲。这能够与《褚无量神道碑》相印证，墓志乃其弟褚庭诲所撰，《褚无量神道碑》则是与其同朝为官的大臣苏 所撰，应当是可靠的。因而褚无量的长子和次子分别是褚庭询和褚庭诲。这样，《元和姓纂》记载的褚廷训有误，并且将褚氏兄弟姓名中的“庭”误为“廷”。
二、褚庭询生平与宦绩
志文记载褚庭询卒于天宝七载（公元748年）三月十七日，享年六十六岁，按古人年岁皆为虚岁，以此推算，褚庭询生于唐高宗弘道元年（公元683年）。
年轻时代的褚庭询端重自持，刚正不阿，故而亲朋旧友对他很是敬畏，诚如墓志所称“性耿介不群，不 于物，物亦莫敢犯。亲戚故旧，皆严惮之”。褚庭询十六岁就明经擢第，根据褚庭询享年六十六岁推算，他在武后圣历元年（698）中第，徐松《登科记考》卷四圣历元年条失收，可补入。《全唐文》卷四 三有《对习星历判》一文，此文当源自《文苑英华》卷五 三《判》。但《全唐文》则附褚廷询小传，云“元（玄）宗时擢书判拔萃科”。[5]（P4122上）则褚庭询在玄宗时期还通过了“书判拔萃”科的考试，这是唐代吏部铨选官吏时的考试，主要考核通过科举考试的人的行政能力。
之后褚庭询授门下省典仪，参与朝廷的礼仪之事。典仪，品级为从九品，职掌朝堂赞唱、殿廷版位之事，隶属门下省。此职最初使用身份卑微之人，到了太宗贞观末年，自从李义府担任门下省典仪后，此职皆用士人。[6]（P1845）可见此职品级虽低，但颇受朝廷重视。一年之后，改任左金吾胄曹参军。此后，他又先后任扬州江都县丞、河南府渑池县主簿。
渑池之任不久，其父褚无量去世，褚庭询居家守丧。据《褚无量神道碑》记载，此时是开元八年正月。服阙之后，授京兆府万年县尉。万年县为京畿重地，事务繁杂，县尉地位颇高，而职责也非常重要。而庭询非但不以为艰险，而且处之游刃有余、从容若定。在任期内他明察秋毫，擒捕奸胥滑盗，洞察坏人坏事，清正严明。之后又授太常博士，唐代太常博士为从七品上，威望甚高，号称清选。后任著作佐郎，从六品上。随后迁任太子司议郎，正六品上。可见此时的褚庭询仕途一帆风顺。
之后褚庭询又以俊茂之才，进入尚书省担任位置更加重要，被称为“清望之选”的郎官，累任虞部员外郎、屯田郎中、驾部郎中，前后达十年之久。后迁国子司业，正四品下，更由于其父无量于唐景龙三年也曾任国子司业，父子相继，当时舆论很是推重。庭询有驭人之术，知人善任，其能力得到唐政府的认可，很快被委以方面大任。此后，褚庭询出为常山郡（恒州）太守兼恒阳军使。上任伊始，力革弊政，敦化风俗，教化民众，社会风气为之一清。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卷一 六恒州卷失载，可补入，时间当在天宝初年。褚庭询所兼任的恒阳军使主要担负军旅之事。据《旧唐书・地理志一》记载，恒阳军“在恒州城东，管兵三千五百人。”此军乃玄宗开元中设置。[7]（P1015）唐玄宗开元年间，为了防御北方的奚、契丹，在幽州设置范阳节度使，“统经略、威武、清夷、静塞、恒阳、北平、高阳、唐兴、横海等九军。”[8]（P1387）恒阳军受范阳节度使节制。所以他喟然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于是终日沉闷不乐。
幸而此后，朝廷授庭询鲁郡太守，免去军务之繁冗。褚庭询刺鲁郡《唐刺史考全编》卷六九兖州（鲁郡）同样失载，可补入，时间在天宝中。而此时邹鲁之地民风并非淳朴，庭询上任之后，严明政令，一年之间，人吏莫犯。然而，此后褚庭询还是因事被贬，墓志记载“阙党将命，未见怀仁，互乡与言，先为悖德。群邪作计，经使薄言，公以其违约，笞而致毙”。按“阙党将命”者，源于《论语・宪问》“阙党童子将命”，邢 《疏》云“阙党，党名。童子，未冠者之称。将命，谓传宾主之语出入。时阙党之童子能传宾主之命也”；[9]（P2514上）“互乡与言”者，见《论语・述而》“互乡难与言”，郑（郑玄）注曰：“互乡，乡名也。其乡人言语自专，不达时宜”。[9]（P2483中）由于墓志言辞颇为隐晦，笔者只能根据其寓意并结合墓志文字推测。可能是褚庭询曾私下对某人允诺，然而此事却被其泄露。因而地方有人抓住褚庭询的把柄而上告。褚庭询盛怒之下，以其违约而将其鞭笞致死。由于此事关涉人命，有关部门将此事上奏。唐玄宗念及其父无量曾做过他的授业恩师，故法外施恩，将他贬为历阳郡太守。并告诉褚庭询，“卿之先父，尝为朕师。宥贤之心，况其子胤。是用特申宽典，以彰追眷之恩，亦欲使朝廷知朕不忘旧也”。然而，赴任历阳不久，庭询忽染微恙，未及治疗，很快命赴黄泉。天宝七载（公元748年）三月十七日，卒于历阳郡太守府，春秋六十有六。《唐刺史考全编》卷一二六和州（历阳郡）未载，可补其阙，时间当在天宝七载。是年夏四月迁柩于洛阳行修里之私第，冬十一月十八日窆于龙门乡之原。褚庭询死后并没有和褚无量葬在一起，因为据《褚无量神道碑》记载，褚无量死后葬在钱塘之临平山。
三、撰文者褚庭诲
墓志次行题：“弟京兆少尹庭诲撰。”褚庭诲，为褚无量次子。文献中也作“褚廷诲”，“廷”乃“庭”之误，这一点前面已经提到。因而傅璇琮等编纂的《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综合索引》中的“褚庭诲”、“褚廷诲”实是一人，应当合并。褚庭诲在开元五年，参与文儒异等科考试中第。[10]（P1388）根据其在开元二十五年书写的《华严玄览律师碑》，褚庭诲此时担任谏议大夫。[11]（P358）褚庭诲后官至给事中，《文苑英华》卷三百八十一《授褚廷诲给事中制》有言，“门下朝议大夫守谏议大夫上柱国褚廷诲，师臣旧业，官序良才，文儒实百行之资，翰墨当一时之妙。驳正为务，畴咨所难，宜迁左禁之荣，式允中朝之望。可守给事中，散官如故”。而撰写此墓志的天宝七载时任京兆少尹。
褚庭诲是唐玄宗时期知名的书法家，精熟正书，曾书《唐康公夫人许氏墓志》[12]（P332）另有《唐华严玄览律师碑》[11]（P358）玄宗时期树立的《裴光庭碑》也是由褚庭诲摹勒上石的。庭诲不止是著名书法家，还是蜚声当时的画家，《图绘宝鉴》称其“善人物鬼神，有气韵，时称第一”，[13]（P558上）因此，时人以“小 ”称之。[14]（P706下）文献中褚庭诲的文章仅有陆心源《唐文拾遗》卷一九有《辞奉帖》，还是从宋代《淳化阁帖》中辑录的书法作品。则《褚庭询墓志铭》是其仅见的一篇墓版文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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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陶宗仪撰.书史会要[M].文渊阁四库全书[Z]（第814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
[责任编辑 伍纯初]
The explication on TANG Chu ting-xun's inscription
GU Fei
(Library of Luoyangteachers college,Luoyang 471022,China)
Abstract : Inscription host of Zhu Ting xun was that Emperor Xuan Zongof Tang dynasty eldest son of the teacher Chu wu liang, that person had nobiography in history books. This thesis carry on research from Chu ting xun’sextraction、 anofficialachievement、officialadministration aspects and so on, at the same time,which also has a test to thebewriter of Chu ting hui.
Key words: Chuting xun;extraction;anofficial achievement;official administration
